一叶轻舟

艺术是智慧的喜悦,在良知照耀下看清世界,而又重现这个世界的智慧的喜悦。

一叶轻舟想成家
Posted:Mar 25, 2010 2:42 am
Last Updated:May 11, 2024 9:47 am
10057 Views

򿪴ڣ
СΪ
Ľɫеè
ڤ˼ɫ֮ҹ
ƴЯ

ھԶĴ
ȡɲľ
ķľҩ
𶫷ŮΪ
ѪΪ
Ⱦĵý


ɱDZ任Ī
ڹ￳޴˿
Ĺ类һңԶ
տ
ĺĽ㻮

·
ĵ˺һ
Ůèʹ
ʳֳֺ̻̬ٻ
㱻Ů˵Ŀٻ

ûг
ûķֳû˵ijɳ
Ψ
úĵѪ
ϴŮ˿˿
0 Comments
˵帻˵Ĵڶʮ
Posted:Mar 25, 2010 2:31 am
Last Updated:May 11, 2024 9:47 am
10217 Views

(葛占水一直不清楚为什么疏远吕颖,直到今天见到她时,才豁然憬悟,他最初是迷恋她的身体,现在看来,因为迷恋身体而迷恋女人,与因迷恋财富而迷恋男人一样靠不住。想到这里,苏宝莲倏地跳出来……)

  恒安花园的黄昏和黑夜融合在一起。

  吕颖来到恒安花园时,街上阒若无人,人们都守在电视机旁,美滋滋地观看春节联欢晚会,只有几个小杂货店的门是半掩的,流淌出浓黄的灯光。

  葛占水和于水淼先后给她打了电话,让她去吃团圆饭,她说跟朋友在一起吃呢,其实是跟牟英在一起。牟英做了十几个菜,味道非常好。牟英说她在烹调上下了一番功夫,因为妈妈讲,男人都是馋嘴的骡子,只要拴住了他的嘴,也就拴住他的心。现在看来,老辈的话过时了,男人的嘴是可以拴住的,可男人的心谁也甭想拴住。单门独户的小家庭时代过去了,街面上餐馆林立,到处游荡着身怀绝技的女人。

  牟英还取出了一瓶红酒。她说,过年了,咱俩醉一次吧?吕颖劝她,甘老板是爱你的,只是这会儿走不脱罢了。上次为了报复牟英,吕颖要摸甘老板的手,甘老板说:那可不行,这可是我们家牟英的专利呢。牟英说你真以为我现在在乎他?我现在只在乎自己 ,我有三个OICQ,一个MSN,一个ICQ,一个ODIGO,网易和EIONG交友网上都有注册,情人比天空的雨点还要多。只要时机成熟,我还要跟他们逐个见面。

  牟英喝洒挺野蛮的,和她娇弱的外貌大相径庭。牟英平时的语言就异常发达,喝多了酒就更没有把门的了。她今夜的话虽然有些酒气,但普通的女人就是在酒缸里泡上半年,也未必能体悟出来。她说,介入一个有家室男人的生活里是彼劳的,就像一只皮球撞到墙面又弹了回来。过去她没有婚姻,也没有性生活,现在有了性生活,仍然没有婚姻。过去她是一个人,现在她仍然是一个人,而且永远都可能是一个人,没有婚姻的性生活,就像离开了身体的手,最多只能算名义上的手。

  吕颖没敢喝酒,因为过会儿她要去葛占水那里。

  吕颖进屋时,葛占水正半张着嘴看电视小品,他那痴迷的神态令她懊恼无比。她谁也没有打招呼,大声喊着:“葛风!葛风!”

  葛风正在二楼看电视,听到喊他,跑了出来。他嘴里有食物在滚动,口齿不清地打招呼:“姑,你来啦!”

  “试试看,姑给你买的新衣服。”吕颖从手提袋里掏出一件米色春装,一只手拎着,另一只手逐个解开上面的钮扣。

  葛风穿上衣服,在吕颖面前转了一圈,算是感谢了。

  葛占水说:“正合适,你怎么知道尺寸的,我天天跟他一起,都不知道。”

  吕颖白了他一眼,继续在葛风身上摆弄着衣服。

  于水淼指尖上滴着水珠从厨房里出来,见到吕颖嗔怪道:

  “不是讲好了在这吃团圆饭吗?左右等不来你。”

  “我不是说了吗?被朋友拴住了,走不脱。”吕颖的话硬硬的。

  葛占水说:“你于姐听说你爱吃螃蟹,特意托人从宜城带来几斤,蒸了一盘,还在红磨房加工了一盘香辣蟹,你不来,她的心思可就白费了。”

  吕颖觉得葛占水完全站在她老婆的立场上说话,她又想起了牟英的话,觉得自己真像个皮球,一次次撞到墙面,又一次次弹了回来。她的心变成了空匣子,里面被嫉妒、愤懑和忧伤塞得满满的。对葛占水残存的负疚感,荡然无存。她说:“谁说我爱吃螃蟹了,我爱吃乌龟。”

  窗外的爆竹声响成一片,都说明年这座城市要禁鞭 ,今年的除夕,爆竹显得更加疯狂。于水淼端来两杯茶放到她和丈夫跟前,然后,挨着丈夫坐下来。这一切似乎都在提醒吕颖:于水淼才是屋里的女主人。而她吕颖,不过是路边的一口井,有个男人经过,舀了一瓢水,喝完后,将瓢扔进井里,继续赶路了。有那么一阵子,吕颖非常希望葛占水能坐到她身边来,搂住她。至少让对面那个满面春风的女人明白:只要她吕颖愿意,依然有足够的魅力,把这个女人的丈夫拉过来。只要她吕颖愿意,随时都可以取代她在他心里和现实中的位置。

  可是葛占水只是起身关掉了房间里的空调。也许他觉得太热了。

  葛风呆了一会又跑回自己的房间里,他已上高中了,什么都懂,只是他这个家庭太复杂,什么都不懂反而会活得更好,所以他选择了最好的生活方式。

  褚丽华的房间里贴满了时装模特,李万昌说:

  “怪了,我怎么觉得个个都像你。”

  “瞎扯什么呀,这些都是世界名模,腿多长啊,我不行,我的腿太粗,所以比赛总是第一轮就淘汰,白瞎了报名费。”

  “腿粗了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腿,桥墩似的看着都有劲。”

  “这不是损我吗,我踢死你!”褚丽华抬起腿。

  “别、别!”李万昌躲闪着,“把我踢死了,你不守寡啊!”

  褚丽华腿抬得高高的,在空中形成了月牙状:

  “我踢你这张臭嘴。”

  电视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但显然两人的兴致都不在这。褚丽华一会跑进厨房,一会又跑出来对李万昌拳脚比划着。

  “你别忙乎了,跟你在一起,我吃什么都香。”

  “你以为我是为你啊,我是为我自己,这是我第一次在外面过春节,要好好犒赏自己。”

  褚丽华的手机短信息嗒嗒响,每响一次,李万昌都要问:

  “是谁的?”

  褚丽华曼声呵斥:“你——管——不——着!”

  可再响,李万昌还是下意识问:“这又是谁呵?”

  褚丽华边翻阅,边瞪着他:“你想干什么?给你个好脸你就蹿上房,这是该你问的吗?”

  第三次响时,李万昌刚从厕所出来:

  “怎么又响了,这……”他自动停止了询问。可褚丽华还是叹着气说: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狼改不了吃肉,给你的教训全忘了。”

  第四次褚丽华刚从厨房里出来,翻阅完,见李万昌怔怔地瞅着自己。

  “你怎么不问啦?”

  “我不能问,我一问你就损我。”

  “进步了,看来狼可以不吃肉,狗也可以改掉吃屎,可是你不问我偏要告诉你,这是你手下发来的。”

  “高镜?”

  “对了,她让我俩半夜12点前到她家吃饺子,还蒸了一大盘金华火腿。”

  “我不去,大过年的跑人家里干嘛?我就在你这里过年。”李万昌说。

  “这也不是你家啊?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褚丽华说。

  “我真的不去,我就想跟你一起过个年。”

  褚丽华见李万昌有点激动,口气也暖和多了:

  “去吧,人多热闹啊,又可以打牌,又可以唱歌,好吗?”

  “好吧,你要是实在想去就去吧,我自己回寝室。”李万昌怏然不快地说。

  “这也好,反正你也不能在我这里呆太久,不方便——但是你得送我过去,我一个人走路,害怕。”

  “咱俩不去好吗?我陪你打牌,陪你唱歌。”

  “那也不能陪一夜啊,让别人知道了,像啥话?”

  褚丽华到厨房将蒸的对虾和排骨盛到饭盒里,递给李万昌:

  “这是我最爱吃的对虾和排骨,你拿回去当年夜饭吃。”见李万昌还是不愿意走,便将他推出门说:

  “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

  在这个城市的角落,另一家人的除夕过得趣味盎然。

  小宝吃饱了就缠着爸爸去放鞭,张忠诚拗不过儿子,就放下手中的酒杯,取出一挂1000响的快炮。

  他说:“要拆开一个一个地放,不然突撸一下就完了。”

  张忠诚边拆边数,数完后气愤地说:“怎么爆竹都有假?写的是1000,结果只有860个。”

  苏宝莲说:“这个数字好哇,吉利。”她帮丈夫点了一根烟,裹了半天也没燃着,烟管倒是黑了一大半。

  张忠诚说:“真笨!”抢过香烟接着在煤炉上燃,他也不会抽烟,裹了半天还是没着,脸倒是被炉膛烤红了半边。

  苏宝莲说了声:“真笨!”她用夹子从炉膛夹出一块冒着热气的炭,朝丈夫伸过去,“没有我,你什么都干不好。”

  爷俩在窄狭的弄堂里,将鞭屁股塞进墙缝、树皮、石缝、沙堆里,一个一个引燃。儿子用手捂住耳朵,惊叫声比鞭炮还响。

  弄堂又黑又深,连月光都照不进来。周围少有住户,有些墙面已经拆毁,黑洞洞的窗户和颓败的墙壁龇着嘴,仿佛也在应和着他们的欢叫。苏宝莲忽然想丈夫结婚时跟她说的话:我一辈子最高兴的事情就是跟你在一起,我希望我俩一辈子都这样高兴,在我死的时候,有你抱着我,或者你死的时候,有我抱着你。

  俯视着爷俩在弄堂里快活地奔跑,伫立在梯子上的苏宝莲,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前一段时间的痛苦,就如同这永恒绵延的日子,成为过去。

  葛占水笑哈哈地问吕颖:“怎么样,好久没得到你的信息了,是不是在搞网恋呢?”

  吕颖说:“我有三个OICQ,一个MSN,一个ICQ,一个ODIGO,网易和EIONG交友网上都有注册,情人比天空的雨点还要多。”

  葛占水知道这是吕颖故意跟他怄气,仍然是笑哈哈。于水淼不知内情,善意地提醒吕颖:“还是注意点好,现在网上什么人都有,上当受骗吃亏的是自己。”

  吕颖愈发觉得眼前这两人的可憎,血一个劲地朝头上涌,那只一直在她眼前弹跳的皮球,终于爆炸了。她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一语双关地说:“什么网上,现实中的骗子还少吗?我吃亏上当,你什么时候来帮帮我?这些不花钱的屁话少说点。”

  于水淼听出了吕颖的意思,可她没有像从前那样忍气吞声。

  三年前“锯木头”的声响在她心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耻辱的岩层,现在裂开了一道口子,蓄存已久的愤懑令她难以自持,“我们怎么骗你了,你这话是对我还是对占水?”

  听到这样的诘问,吕颖的火窜得更旺了:“别我们我们的,我听着都恶心……”

  葛占水劝阻道:“能不能不说话?能不能不吵架?我们能不能在一块好好过个年……”

  “你看她还有良心吗?给她买房,买家具,买电脑,每月的生活费都是我们员工的10倍,她还这样胡搅蛮缠——这不成了喂不饱的白眼狼吗?”

  “你给我说清楚,谁是白眼狼,你进葛家前,不过是穷得只剩一张皮的叫花子,现在你抖起来了,六亲不认,原来黄姐是这么对你的吗?还恬着脸说我们……”吕颖见她拉着葛占水,也不愿意被孤立,就叫嚷着,“葛占水是你男人,就不是我男人了吗?他跟你上床,就不跟我上床了吗?你现在的位置,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你自己的吗?”

  “我没有一分钱是花自己的,但我是花我丈夫的,花得名正言顺,理直气壮,你不过是一个……”

  葛占水砸碎了面前的茶杯,吼道:“你俩要是再吵,就都给我滚出去!”可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像是一个喷枪的救火者,面对两个着火点,左支右拙,难以应付,浇息了此处,彼处又蹿出火苗来。

  最后还是吕颖偃旗息鼓,因为这不是她的家。她恨于水淼,也恨葛占水。她知道她和于水淼之间的明争暗斗,元凶就是葛占水:他既是救火者,又是纵火者——两个争夺一个男人的女人,如果没有这个男人做主,就不会有真正的胜利者。可他偏偏不会给任何一方做主,这就注定了她们之间的争斗,还将继续蔓延下去。她搡门出去之前,先摔碎了面前的茶杯,这是于水淼沏的,她连一口都没喝。

  “你说这是个什么东西?跟街头的婊 子有什么区别……”于水淼指着门,对葛占水说。

  “你她妈也不是好玩艺!”葛占水骂道。

  于水淼听到葛占水骂她,愣怔半晌,用双手捧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再哭,我一脚把你踢到楼下去,摔死你,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葛占水狠毒地咒骂着,摔上门出去了。没一会又转了回来,在门口换鞋,刚才由于气愤,竟趿着拖鞋出去。换好鞋,他喊:

  “葛风,葛风!”

  儿子应声而出,站在二楼问:“什么事?爸。”

  “换件衣服,跟我出去。”

  街上行人稀少,两旁以透视方式延伸的店铺,大都板着铁皮面孔,只有几家杂货店,半掩的门里流淌着浓黄的灯光。

  在葛占水看来,这些灯光的暗示正通向自己。

  葛占水开着车在市区里转了好几圈。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有两个家,如果他愿意,还可以有三个、四个甚至更多的家,他不属于哪一个女人,他是一个被许多女人瓜分的男人。一个被许多女人瓜分的男人是支离破碎的男人,拥有的女人越多,拥有的自我就越少,从这一点看,他已经没有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家了。吕颖今天虽然骂的是于水淼,但矛头显然冲着自己,于水淼不过是自己的一层皮,她要戳痛的是皮里的肉,是肉里的筋,是筋里的纤维,是一丝丝纤维合成的魂。她清楚一个人只有魂痛了,才是真正的痛,她就是让葛占水痛,否则他会继续忽略她的存在。

  葛占水一直不清楚为什么疏远吕颖,直到今天见到她时,他才豁然憬悟:他最初是迷恋她的身体,因为迷恋她身体而迷恋上了这个女人。她们呢,她们同样迷恋他的肉体,只不过男人的肉体从来都不是肉做的——财富可以让男人由侏儒变成巨人。现在看来,因为迷恋身体而迷恋女人,与因迷恋财富而迷恋男人一样靠不住。想到这里,苏宝莲倏地跳出来……

  葛风不知道父亲要将他带到那里,他想回家看电视,可瞧见父亲脸色铁青,也不敢言语。

  葛占水问:“你还记得你妈吗?”

  葛风点点头。

  “你想她吗?”

  葛风仍就点着头。

  “你想见见她吗?”

  葛风困惑地望着父亲,说:“爸,你傻掉了吧,我妈早死了,怎么见得到呢?”

  葛占水没吭声,他加足了马力,朝松木山陵园驶去。

  苏宝莲煮熟饺子,盛到盘里,又捣了一小碟蒜泥,然后扒在栏杆上喊:

  “吃饺子喽,先吃完的不管,后吃完的刷碗。”

  张忠诚喊:“快跑,不然要刷碗了。”

  儿子在后,两个小短腿捣得飞快。

  张忠诚搛个饺子对儿子说:“你帮我数,如果我吃了30个,你不要管我,那是我太馋了;如果我吃60个,你一定要制止我,不然我要撑死的。”

  儿子1、2、3、4?5地数起来,数到20,他又从10开始。

  苏宝莲:“他只会数20位数,再往后就不会了。”

  张忠诚说:“那我可不让你数,不然你把我撑死了,你还没数到30。”他惊讶地问:

  “你都上学前班了,怎么还只数到20?”

  儿子说:“老师说我交的钱只够学20个数。”

  苏宝莲解释:“前些日子不是没钱吗,所以他的学费一直没交全。”

  张忠诚嗯了一声,又问:“那都在一个教室里,老师教别的同学,你不是一样可以学嘛?”

  儿子说:“老师不让,老师每天上课前,都问同学,谁没有交学费啊?同学们就一起喊叫我的名字。老师就让我站到前面去,我背对黑板,没法学啊。”

  “天天这样吗?”张忠诚问。

  “天天。”儿子很认真地回答。

  张忠诚对苏宝莲说:“一开学马上把学费 补交齐,不然儿子遭罪是小,关健让别人戳咱们脊梁骨。”

  苏宝莲气愤地说:“放假前一天我去交了,难怪呢,我感到老师还有点不好意思,原来他这样作践咱儿子。”

  儿子说:“妈,你真傻,我再上学就不是学前班了,他们就不教我了,你还交钱做什么?”

  苏宝莲说:“你这孩子打那学会这一套?”

  张忠诚说:“差别人的钱无论怎样都要还的,这是做人,不然,人家永远都要轻视你。”

  儿子焦急地问妈妈:“那你没跟老师说,他一定要跟同学们讲,我交学费了。”

  “老师会讲的。”

  “那他要是忘了,还罚我站呢?”

  “那你就理直气壮地跟老师说,我已经交学费了,不能站了,应该坐着听课。”

  儿子吃饱了,也玩累了,两眼发饧,可说什么也不上床。他说:

  “妈,我今晚要跟你一起睡。”

  苏宝莲说:“窗户糊好了,你也上学了,不能再跟我睡了。”

  “那不行,”儿子恹恹地说:“今天我肯定不会一觉睡到天亮,我会乐醒的,乐醒以后,我就害怕了,所以我要跟你一起睡。”

  松木陵园是荆江市最大的墓场。

  车开进黑森森的山路时,葛风的眼神里透出恐惧。他说:

  “爸,我害怕,咱回家去吧?”

  “别怕,儿子,你大了,不能再害怕了,你应该去瞧瞧你妈,她在那儿呢!”

  儿子明白了,爸爸是带他去看母亲的坟地。母亲死时他还小,他看见母亲躺在一口巨大的玻璃罩里,神态和她熟睡时没什么两样。

  守陵的老头惊愕地问父子俩:“大年三十的,怎么跑这里来了。”

  葛占水说:“我们来看看点灯了没有,你们每年都收点灯钱。”

  老头说:“哪能不点呢?每个交费的坟头,都亮着灯呢!”

  葛占水展眼望去,阴森森的坟区,影影绰绰地闪着灯光。

  “这是谁?”葛占水指着墓碑上的烤瓷照片问。

  “我妈。”

  “你想她吗?”

  葛风想了一会,点点头。

  “我妈是怎么死的?”他问爸爸。

  “淹死的。那天我跟她一起回去看你外公外婆,我跟你外公喝酒,她要游泳,我就让她去了。她是在河边长大的,水性很好。可那天她从桥上一个猛子扎下去,却再也没有浮上来。”

  葛风看着妈妈的相片,突然流下泪来。他指指墓碑前的花瓶说:

  “爸爸,这花瓶里的花全都枯掉了。”

  葛占水愧疚地说:“是的儿子,我很久没来看她了,你别难过,过两天我就买盆新花插上。”

  这时候,葛占水的手机遽然响起来,在这幽僻的、紫气氤氲的墓场,父子俩都吓了一跳。

  他揿开接通,传来褚丽华的声音。

  “老板,过年好!”

  “噢,好好,你也过年好。”葛占水敷衍道。

  对方吭哧了半天,还没有挂断的意思,葛占水便问:

  “你有事吗?”

  “我是想你能出来就好了,我还是想坐便车。”

  “哦,那现在可不行,我们正在墓地,扫墓呢。”

  褚丽华在高镜住宅附近的街道闲逛。她开始后悔支走了李万昌,不然,好歹有个伴啊。她本来计划跟老板一起过除夕,凭直觉,她觉得老板也愿意跟她在一起,没想到计划最终打了水漂。今天老板有些反常,说话怪怪的,是怕于经理知道,还是……老板虽然50多岁了,但他身上有一种普通男人少有的味道,这味道就是富人的味道。富人,这是像铁锚一样扎在褚丽华心里的情结。在她看来,富人有一种神奇的附着,不管他有多蠢,能成为富人,这本身就不简单。一个人能成为富人,绝不是简单的财富堆砌,他首先必须背叛自己的阶层——那种使之之所以成为穷人的全部价值观,这种离经叛道比抽筋剥皮还要令人痛苦,可如果不迈越这一步,就永远得忍受贫穷。听说老板是由一个穷小子、从白手起家挣得偌大家业之后,这种崇拜更狂烈了。

  褚丽华在上学时就发誓,绝不能复制父母那种捉襟见肘、琐碎无味的生活。母亲悲惨的结局像犁铧一样割开了她的胸膛,并在里面埋下了富人的种子——婚姻是一个穷女人改变命运的最后的契机,这一步走好了,便登堂入室,成为贵夫人;否则,只能落得个烟熏火燎、怨天尤人的街头妇人命。她庆幸自己在校园里就悟出了这一点。来到超市后,她一眼就逮住了葛老板,虽然从年龄上,他比她的父亲都大,可这就是机会成本,就是代价。她庆幸自己拥有一种富人的价值观,这是她能够成为富人的前提条件。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都合拢了卷闸门,就连杂货店也房门紧锁。这是大年除夕,褚丽华彳亍地漫步在大街上,仰望着高楼那些针眼大的窗口里倾泻出来浓黄的灯光,心中充满了难以按奈的冲动……
0 Comments
上海男人的一生必修课程
Posted:Mar 24, 2010 4:53 am
Last Updated:May 11, 2024 9:47 am
10135 Views

Ϻ˵һ޿γ̹ʼߣһҶ
һ
600𴲶
700
800ϰ·
900һ칤
1200Էʱ
1300칤
1700°·
1800շ
1900ѧϰ
2400Ϣ

7001900ѧ
2000賿200
Ϻ
ʮǰƷ
ʮʱdzƷ
ʮʱǾƷ
ʮʱǼƷ
ʮʱƷ
ʮʱƷ
˹۵
ժԡʱ
0 Comments
中国成本上升 80后结不起婚
Posted:Mar 24, 2010 4:52 am
Last Updated:May 11, 2024 9:47 am
9815 Views

中国成本上升 80后结不起婚 国际记者:一叶轻舟

尽管结婚成本的多少“丰俭由人”,但今天“水涨船高”的现象让不少人感到惊讶的同时备感压力。连专家都说:婚姻成本上升。中国男比女多引起结婚成本上升,已经影响到整个社会的储蓄率,这是整个经济消费率长期偏低的重要原因。难道80后要结不起婚了?

50年代生人70年代结婚不花钱,拿小红本在主席像前面一念就成了;70年代生人90年代结婚的就要装修卖家具了;80年代生人到21世纪呢?有好事的人算过,娶个媳妇要不吃不喝赚12年!连专家都说:婚姻成本上升。难道80后要结不起婚了!这是为什么呢?我们要怎么办呢?

相亲成本过高的结果是一场关乎宏观经济的长波效应,魏尚进说,中国男比女多引起结婚成本上升,已经影响到整个社会的储蓄率,这是整个经济消费率长期偏低的重要原因。文章指出,中国失衡的性别比,导致有一子的家庭推迟消费,增加储蓄,这可以解释1990年到2010年中国家庭储蓄率快速提升的一半因素。

日前,网上有人把全国不同城市娶媳妇的费用列了个详细的账单,其中在沪娶媳妇的成本位居前列。

根据账单得出的结论为:男方倾家荡产+男人不吃不喝工作12年=讨一个上海中等条件的老婆的成本!”此帖在网上引来一片热议。

网上发帖:娶媳妇不吃不喝12年?帖子对比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城市结婚的成本,其中在沪娶媳妇的成本位居前列,具体开支如下:

●房屋一套(80平以上,不含市区,直接三环以外,四环以里),以均价28000元计,28000×80=224万元

●装修15万元。

●家电及家具共8万元。

●轿车,以普通轿车为标准,(一般就要现代伊兰特吧,现在降完价:12万多)没有通情达理的上海女孩同意以汽车以外的工具代步;

●办喜酒,以4星级酒店200人(20桌)计算,包括自带酒、烟、糖,计200×200=4万,回收红包以每桌平均2000元,计2000×20=4万,收支相抵;

●度蜜月,以马尔代夫为准,平均每人费用以10000多元,总价3万元;

●从恋爱到决定结婚这段时间,包括出去吃饭、买礼物、娱乐、旅游、送女友父母节日礼品等,平均每月2000元的标准,谈2年,计2000×12×2=4.8万元;

综上所述,各项成本合计224+15+8+12+3+4.8=267.8(万元)

以男方家庭30万元的家产,男人年收入24万元计,(267.8-30)/24=12年。最后得出结论为:男方倾家荡产+男人不吃不喝工作12年=讨一个上海中等条件的老婆的成本!”

甲女丁男:不是交易胜似交易

尽管结婚成本的多少“丰俭由人”,但今天“水涨船高”的现象让不少人感到惊讶的同时备感压力。8月26日,农历七月初七,一年一度七夕节(又称乞巧节),这是“牛郎”“织女”相会之日,即中国传统情人节。

这天下午,三三两两的老人开始前往北京地坛公园,参加一个为子女相亲的大会。再过2天,一家婚介机构也将在此,组织上万名单身男女举行的相亲大会。

来自媒体的披露说,目前上海仅单身大龄女青年(戏称剩女),就有450多万。

天津社会科学院婚姻专家汪洁把这种找不到配偶的单身男女叫“甲女丁男”,即目前最优秀的女性(剩女,一般在城市),和条件稍微差的男性(剩男,一般在农村)。

相亲场面的热闹,在经济学家的工具箱中,不过是一个“交易费用”过高的例子。但在旅美学者哥伦比亚大学教授魏尚进看来,这是不能忽略的“生活中的经济学”。

比如男方为结婚买房,给彩礼,办结婚等全部的费用支出,往往需要男方几代人的付出才可以办到,而这显然导致男方父母生存压力加大,不得不一辈子为子女结婚储蓄。

一次户籍制度的微调,也让上海女孩的选择微妙起来。上海是2002年开始取消子女户口随母亲的限制,这一年有4500多名外地户口的子女户口随父迁到上海。一位50多岁的女士告诉记者,如果没有子女户口随父亲的政策(即必须父亲是上海户口,子女才可上上海户口),上海的女孩不至于难以出嫁到这个地步。

结婚成本:生子建设银行、生女招商银行

人口与婚姻专家所看到的女性不嫁的背后问题,远没有这么简单。

对于这种情况,在上海父母对子女的相亲会上,流传的一个说法是,生个男的,如同建设银行,生个女的等于招商银行。因为男方要储备钱财准备结婚,女方则可以收取彩礼,可以招财引资。

相异剩女的惜嫁,男性婚姻则受困越来越高的结婚成本。

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研究所张翼研究员告诉记者,造成中国成年人未婚比例越来越高,特别是男性未婚比例不断提高的原因,是中国在上个世纪80年代的出生性别比过高导致的。

这方面由于男性比女性多出的数量越来越多,导致男性结婚的成本越来越高,未婚的比例也就越来越大。

根据国际婚博会的调查,目前北京、上海等地子女结婚约有98%得到了父母的支持,这包括财力支持。2010年上海统计部门的调查发现,居民人均结婚消费54万多元,其中婚纱、婚宴等直接消费5.4万元,买车购房等间接消费近22万元。

2010年上海九成新人靠父母帮助,父母对其子女结婚费用支持度在30%至80%的占48.9%,支持程度在98%以上的占40.1%。
摘自:国际报道
0 Comments
˵帻˵Ĵʮ
Posted:Mar 23, 2010 8:07 pm
Last Updated:May 11, 2024 9:47 am
9355 Views

᯼̰֦¹⾲ɢڴϣʹһ˥ϢӱҧгǰҵˡҲã㲻ҵˣҾڹꡭ

԰·ϡ١

ռˮųԶԶƳձ·ߣһ㡣ѳ˹ȥʣǻؼ𣿡

š

ɣһΡ

ܿģ߼͵ˡ

Ķһ֪𣿱˵ˣ

ձָָ㣺ˣѳŪġ

ռˮ³򿪣Σͷ

˳ռˮʣÿϰ࣬Ҫͷɣ

ãСֻҪһʱ䡣

д𣿡

ձ֨ˣռˮҲ⻰еˣ˵ҵ˼ᵽиΣϻ㲻˵ʵDz죬Ҳסˡһ£иͦ෿ӳģǮҲ󡪡ҸǮô

ձʹҡͷǷѾӹˣøֽܽʵ

ռˮƳһۣ˸⣺ôôһ㣿Dzر𰮳㣿

ǵģdzԵġ

ǣռˮ

ǵģҼǿ㣬⣬ȥҲ֪ǰԲ

Ȼԣǡռˮһʱʣ֪˵ʲôãʵ⣿

ձȻһЦ·ֻص˳µIJЬ̯ϣһƵͷ˼Ľ̸

ȻᣬÿɺóأϼңһҾ⣬˶ԡ

컹˸˵㲻ЦʵЦǶÿռˮ̾

ձס죬Ц£ھ

ռˮЦһ죡

ձһ£û뵽ƺ

ҳصУھվſڳ֣칫ҡ

ھôDzͦ۵ģǸҪעأ

ѽϼңũæʱŽءڹȥӣ㲻ȫǸС֡

ˮ˵ũͲͬˣdzУĻۣ׳ǹʻߡ

⹤ʻۣϼһæͷҲסһ졣Ҫ⹤ǿɾˡ

ˮݸһЦҪϰҵĶԱͺˡӳȡֽ˵Ͼ͹ˣdzз٣ҲúϢһ¡Һϰһ˼࣬š

ҳϾܾҲϼ࣬ôأ

ⲻǹƽʱҪһûأţñ˿á

IJҪҪһؼ˯š

ˮִֵؽӵĿڴ

ôôĥľҿ㡣

ҳߺˮô꣬û˴󵨵سһ˻ģʵغˣȴͳ嶯֪Ϊʲô˵ĵ˼˹ƽƶӵij嶯ͿƵĶһIJֵ

ˮǷǵʱҳŽˣյǰ˵

м˸㣬Ӷ̫ˣûʲôԱģ˵Ҫ⣬ȥҲ֪ǰԲ

ȻˮСʱÿ꣬Ѿԣһ⣬һ޶˯ţ˯ˣⱻԹˡҲ⣬ǻģѳԣû뵽Ҳ

Ҳᣬÿɺóأʱһ꣬ҽҪʮɽ·ǼңǸƲʵϾ⡣

ĶأˮԵȲ

ҳЦˣô죬糿㣬ϲܸأˣDz֪ĶôͰ

ͳаɣȡ

ڿϵ¼ǰձӣ˵

һٳһ

˵ٳˣʹǮģԶ˲á

򼸱Ҵȥԡ

ģѵġ

㵽ңǮ

ԩˣҾģҲںⰡİϧ壬Ի˶㡣

Ǿͺã廹ԼɣʥˡģҲ㡣

Ұ

СŵĶͥԺһ¹ѵشϡ

ӱոеУСẕ̌ϣһɰ׽塣

עˮأô죡ǿСɳͷ­

Բ𣬶Բ𣡡СǸ

̫Ưˣûס

ܻܲ»Ҷˡ⵽źңǰҵɷкˣ

СŷһģҰ࣬һġ

ʲôࣿӱһѴ֣߷ߵ

øܣ˵ʵô£

֪ô°Ҳ̫ƣ˰ɣеƣȻкġ

˵ӱĻˣô£ô£˵滰Ҳ㣬Ҫƭڵģʵ˵ɣ㵽׽˼

ҼСί˵

Ҳûлۣ⼸첻𣿡

ƣģ

ӴҺ߰˴Ρɲһͷǧ˰ٶνǺġ

˼Ҷ˵еʮǣʮ绢ʮॵ꣬ôӣë£һ췹

Сţ˵ƢԽԽȷҲԣҲôѽ˽ҲշѰˡ

շѰֻԼһݣҲҪǮͲˡ

᯼̰֦¹⾲ɢڴϣʹһ˥ϢӱˣO@ش·ֻϸָطšȫƼģ˵ȥҼΣûӰҧгǰҵˡҲã㲻ҵˣҾڹꡣ

ƿţһ˸䣬ͷС˵

סˣ⼸첻Ҵ绰ŶҪҵͷ꣬㡣

Сŵͷס˷ţҹûʾĶ糿Ҳе䡣

ǿ׳ԱԱһֽӣŸ߾档߾ÿһԱͽֽͳʳƷ˵ϰ巢ģϰ巢ġԱһӹԵϲԽ

Ѹɣ

ôĿĹҺ¿ֻˡ

ʲôʲôһԱӴгһСʡ

ģرóԡ

һۣ߾̵ģ·һﶼڸмƵġһǰһ˳У



ܹ磬ˣŴȥ

߾ɵɵվţ

㻹Ÿûˣ

˵ˣĸҰɣҸȥ

Ӵ߾죬ױƷãûġ

ˣôеȨͱˣ

߾¸ЦҲĥĥԼ죬ƾʲôǵľͣ

ƣʾԼá

ĥĥ߹

߾ǹ궼ؼѽ

˵ôѽ٣һ·͵óת

Ҳǰ߾˵

ɴൽҼҹɣ˸ǿһ𻪻ȣһ֪ôأ

˵СIJңСҪȥҳһƬȣ㲻жСȰ

߽㣬ȥҲز˼ңһ˺ÿʵ

ȥɣһȥ˶֡߾ȵ˵

߾÷칫ʱ÷͵͵СԲǰüë

굽Ҽҹɣһ˹ֹµġ߾

÷һƲ죺ҵҹʲôꣿҵͬѧڵ̨ܱ࣬ȥʹǵġϦҹҶȥСϲ꣬Dz£пڳʳס죬һϸߣϲòˡ㺢ӶϴˣʲôߣԽԽ

߾ƨɣȴֲ֪ǺãĹĵؽӵɳϣͷߡ

һûǩأ÷

ǩʲô֣⣡

ձڡ

ձŽʼϡ

èһԱߣǣ

ʲô

ۡ

ʲôõģ

ζ¡

ʲô

ζ

ʲôõģ

ζ¡

أ

ϾƣҲǵζõġ

ñһ£ǾƣǺˣ裬ҳ˻ġ

ɵӣⲻǸԵģǰְ˵ġ

ΪʲôҪͱ˳ԣԵúܷŭ

͸ˣ͸ְϰ壬͸ǺóԵĶDzȥɻǮǮܸԡȻDzǸɻˣǾûǮˣͱ˵ԺöԲϴβˣҽԺΪʲôסԺΪ㲡òأûǮΪԺǮⶫҪ͸˳ԡ

ĻֲԸǰʳ裬Ժ󲻲ˣҲԷˣҳǮȥɻˣͱˣҳԣҶˡ˵˵ţȻĨᡣ

ҳϽſڿޣͽʣ

ôĨأô۸

һ¶Ӹίˣ˺ޡ

ձȣֻͲӲϵˮ˵

Զӱˣֻ͸һ㣬ʣµĶԡ

ģΪЦӰְֵĻèƵضĽűߡ

⺢ôôòǶͶ̥ɣҳ˵

裬ʲôʡ

ȥǶ

Ӷĥĥȥձʣ

ôˣ

򡣡

㻹⣿ȥѽ

뿴ţһ߿Ǿ͸ȥˡ

ҳϾסӵĶ˵ɵӣٿһҲ١

ܳȥձɷ˵һˣȴӳȥתת͵͵һЩȻˣôأ

ҳϵͷصشյŵǰ

ձһôˣģ򰡣򣿡

ҳϽ⿪ްŦۣ㳯⿴

ձͷ̽ȥʲôѽںģë¿ˣdzˣ

㿴ȥˣްĶİ

ôˣ©ˣûǮ©©¡

۾ô£Ѷǿϸơ

ƼˣƼˡձĽëըǮ

ҳϱŶӽʱѾˣӲӡ۵ذһӡ

ץһ£Ĩ

ձæק˵һ㣬ҭš

Ӻܿ콫һⶼǣʣûôһԡ

ðְȥ㣬һûˡ

ҿôһ裬ôôСһ

ˮ̫ˡձԶӽͣˮģԻˮûһˮˣʣµֻôˡ

ŶͬصͷIJƷζ㡣ֱ춼ǿˮֹͣ˾׽˵컹ԡ

кöóԵģϳԽӣ⡢ͷ⡢㳦󶹸ööóԵء

ӱ˵裬ãȲ˻ãҪ꣬Ǹöá

ҳϳöӲע⣬͵͵شóŰõ⣬˳ȥ
0 Comments
˵帻˵Ĵʮ
Posted:Mar 22, 2010 6:55 pm
Last Updated:May 11, 2024 9:47 am
9509 Views

(褚丽华说,钱什么不可以买呀!只要有钱,五六十岁的老头,比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还有魅力。没钱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看上去跟个老头似的……)

  超市前的空地上。

  葛占水发动车子挂档准备开走时,却从反光镜里睃见褚丽华朝他跑过来。他摁下车窗。

  褚丽华问:“老板,你去哪里?”

  葛占水笑了:“想搭便车吧,应该是我问你到哪里?”

  褚丽华回答:“茴香阁,顺路吗?”

  “你去那里做什么?”

  “看一个姐妹喽。”

  葛占水打开车门。

  “你的姐妹怎么会在茴香阁?”

  “她为什么不能在那里?她又没打上穷人的烙印,一辈子注定做穷人!”

  “可是,你知道那是什么人住的地方?”

  “当然。”褚丽华回答。

  “你好象还很羡慕那种生活?”

  褚丽华大笑起来:“你是不是挣钱挣糊涂了,谁不羡慕富人的生活啊?”

  她又补充道:“别跟我说富人有多苦脑,有多孤独,我看过许多富人的自述,他们都说非常怀念穷困时代的生活,现在却永远丢掉了真情和快乐。说得挺有道理,也挺感人的,可你见过没有,有哪一个富人,愿意为了重新获得这些东西,放弃财富,做个穷人的?所以啊,我何止羡慕她,简直是嫉妒她。凭长相,凭身材,凭学历,我那一点也不比她差哟,可凭什么我一定要嫁给穷人吃糠咽菜,而她却躺在富人的怀里绫罗绸缎?”

  褚丽华说着说着,竟被自己的话感染了,她将头扭向窗外,窗外掠过的景物在她的身上留下转瞬即逝的影子。

  葛占水将车停在小花园门口说:“只能停在这了,找你的姐妹去吧。”

  褚丽华下了车,对葛占水说:“老板,我想问一句,我这是顺路吗?”

  葛占水说:“当然,这里也有我的姐妹啊。”

  褚丽华消匿在楼群的夹道里。

  葛占水并没有调转车头离去,而是走下来,蹲在花园的水池边。水池里浮现出一丝绿色,一些浮游生物簇拥着泡沫在水面嘻戏。他的脸上漾起一圈圈的涟漪,这些涟漪与春天有关,与他今年常常涌动的怀旧的情绪有关。然而,这种梦一般的快感非常短暂,就如同鸟儿的翅膀,划过水面便迅速消失了。他站起身时,感到一阵阵晕眩,眼前跳跃着无数个拖着尾巴的小星星。

  茴香阁静谧异常,即便在白天,这里也熟睡般宁静。葛占水忽然想起了吕颖,她也仿佛睡熟似的,有段时间没有找他了,这在过去是难以想象的。过去她常常对他讲:你要是一个星期不来我这里五天,我就会另外找人,我健康着呢,我不能像个瓷瓶被人冷落——我需要爱抚,需要性,这是我的权利。如果你不给这些,我当然要找个填空的。看来,她一定忙着搞网恋呢!网络这个东西真神奇,让人陷进去就拔不出来了。葛占水嘴里咕噜着,身体晃晃悠悠地陷进车厢里。

  褚丽华绕着茴香阁转了好几圈,再到小店去买糖葫芦时,店老板,一个卷曲的胡须上沾满了晶莹酒滴的驼背老头劝道:“姑娘,你这是买第五根了,这东西是好吃,可糖份大,吃多了也烧心呢!”

  褚丽华:“大爷,谢谢你。可是我闲着没事就想吃东西。”

  店老板:“你是来找人的吗,我看你转了几圈了,咋还没找到?”

  褚丽华:“我不是找人,我就是来转转。”

  店老板满脸惊讶:“不找人,大冷天,在这儿转什么劲啊?”

  褚丽华说:“我就是想坐车,坐我们老板的车,可舒服了。可送我来这以后,他就走了。我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这里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坐车回去还得自己掏车钱,所以就在这里转着玩,反正呆在宿舍我也是一个人。”

  店老板听明白了,笑了:“这丫头,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你喜欢坐车,而且喜欢坐不花钱的车,干脆就找个有车的老板算了。那样你不仅可以坐不花钱的车来,而且还可以住在这里,这里的女人都傍着一个有车的男人。”

  褚丽华也笑了,笑得很灿烂。“大爷,那烦麻帮我留心一下,看看有没有有车的男人,介绍给我。”

  店老板神秘地说:“姑娘,你不知道,这里很多女人都是被那些有车的男人包下来的,不是正式老婆,都是二奶,二奶,你懂吗?”

  褚丽华装模作样地摇摇头。

  店老板:“就是偏房!”瞧着褚丽华闪动一对天真而又迷茫的大眼睛望着他,他又进一步解释,“就是小老婆!”

  褚丽华嗯了一声,小声问:“小老婆不好嘛?”

  “好什么呀,白天一个个活蹦乱跳,花里胡哨跟个人似的,到了晚上,一个人守着黑洞洞的房子,跟自己的影子做伴,那不是守活寡吗?你没结婚不知道,有男人却不能明正言顺守在一起,是什么样滋味? 我来这里三年了,几乎每个晚上都能听到女人哭,那哭声令人脊背发麻。这里三天两头发生正房打上门来的事情,女人要是急眼了,撕扯在一起,你拉都拉不开。你说世风怎么变成这样?公开养小老婆,也没人管。我们这些老家伙,说话就更没人听了,只好喝点酒解闷。”

  褚丽华原本是闲着无聊,逗老头解闷的,结果引来了这样一番掏心掏肺的感慨,她反倒不安起来。“大爷,谢谢你跟我这样说,以后我再也不来这里了。”她说完,飞快地逃跑了。

  褚丽华来到了花园的水池边,她看见水泥台上静静地躺着两个依稀可辨的脚印,陡然激动起来,也许就在几分钟前,有人也同她一样蹲在这里,欣赏一池的风景。

  池子已经很久没有换水了,边缘稀稀落落沾满了苔藓,寂寞的水面不时串出几个水泡,那是浮游生物的痕迹。一丝怜悯爬上了她的嘴角,这些可怜的小生命,从降生到死亡都不曾离开过这里。这个狭窄的容器,代表了它们的一生、经验、历史和全部的生活。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荡然无存。她抽出手机,给葛占水打电话:“老板,我的姐妹不在,我没地方去,这里的班车很晚才有,我一个人溜达不安全,如果顺路的话,你是不是……”

  葛占水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捏着手机:“我明白了,你是让我再把你接回来……”

  葛占水刚把车头调过来,一个pol.ice跑过来,啪地给他行个礼:“对不起,先生,这里是单行道,请您将驾驶证拿出来。”

  苏宝莲下班回到家,见丈夫一人坐在塑料凳上包馄饨,凑过去:

  “在楼下我就闻到香味了,什么馅的?”

  “肉,全是猪肉,能不香吗?”

  “你怎么做这么香的东西啊,拣钱啦?”

  苏宝莲凑到馅盘前,用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似乎要把所有的香味都吸到肚子里。

  “找到工作不就相当于拣钱了吗?而且 ,一个月拣一次。”张忠诚细长的手指灵巧地捏着馄饨,速度之快令苏宝莲咂舌。

  “我去洗个手,跟你一块包。”

  “不用,今天我一个人干,你好好歇着吧。”

  “真的——那我不成了财主婆了,什么都不用干,还能吃上好东西。”

  “今天就让你享受一次财主婆的滋味。”张忠诚说着话,对着她的脸亲了一口。

  “讨厌——”苏宝莲用手背擦着脸说:

  “财主婆这么惨啊,吃口饭,还要被啃上一口?”

  儿子早早就守在桌旁,一边用筷子敲着瓷碟,一边哼唱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歌谣,房间弥漫着一股氤氲的气氛。

  滚烫的馄饨上桌后,苏宝莲赶紧帮儿子吹凉,生怕烫着他。

  馄饨像一个个可爱的胖娃娃,静静地躺在青瓷海碗里,皮薄似纱,拧着花皱,紧裹馅心。当黄绒绒的灯光飘浮过来时,它们白胖的身子会兀自晶莹起来,剔透起来,中间透出一丝肉色,边缘笼罩着淡黄的光晕,显得精美无比。

  儿子的碗很快就剩下乳白色的面汤了。

  苏宝莲鼓励着:“你再仔细捞,也许还有呢。”边说,边偷偷地将自己碗里的捞过去。

  张忠诚对老婆说:“你自己也吃点吧,今天我包得多。”

  吃完饭,儿子就爬到隔层睡觉了。苏宝莲也跟着爬上去,边帮儿子揉搓冻伤的手,边哄他睡觉。不知是梯子太窄,还是她太笨,每次上隔层,丈夫都要用手托住她的屁股,上面的空间更小,别说坐,翻个身都困难,下来时,她都喊:快,我要下去了。

  张忠诚便站在下面,抱住她两条腿,卸包似的将她抱下来。

  这一次,她却没像往常一样蹦到地上,而是蜷缩在丈夫的臂弯里不下来:她小巧的身子像片混沌,散发着缕缕香气。她的眼神泛着妩媚光泽,那里面含蓄着只有情人之间才能读懂的性爱密码。奇怪的是,丈夫并没有顺着她暗示的方向走,反而将她放到床上,独自走到门外的旋梯上。

  苏宝莲惊讶地跟了出去。

  张忠诚双手扶着护栏,木俑般站在那里,穿堂风将他的衣服鼓起,蓬乱的发窝里盘亘着草屑和粉尘。

  “你怎么了?”

  张忠诚回过身。

  借着门缝泻过来的灰暗光线,她惊惧地发现,他眼里噙瞒了泪水。

  “你怎么哭了?”她焦急地问。

  “宝莲,你别怕,什么事也没有 ,我是高兴哭的。”

  “你要吓死我呀!”她跺着脚,眼泪也从眼窝里挂了下来。

  张忠诚抚住妻子耸动的肩头,说:“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过从前的苦日子了。记得结婚时我就对你说过,我会种田,有力气,一辈子也不让你受苦。可没想到田没有了,力气也挣不到钱了。前些日子我真担心挺不住了,这毕竟不是农村,再苦也有块土地,也有口饭吃。这里我的土地就是板车,如果板车挣不到钱,我们就真得饿肚皮了。每次接孩子回家我都害怕,他两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可我确实没有钱,连买烤地瓜的钱都没有 。男人最痛苦的不是见到好东西舍不得买,而是你根本就没钱买。”

  苏宝莲抱住丈夫,抽泣着:“你别说了,这眼瞧着不就好起来了嘛?我不会怪你的,我永远都不后悔嫁给你,只要你对我好,我就知足了。没有钱,咱们可以不买好衣服,好吃的,可是没有你对我的好,就是有再多好衣服,好吃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会对你好的,我不对你好那是要遭雷劈的。”

  “我要你发誓,就是我老了,你也要对我好,就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也要对我好。”

  张忠诚转哭为笑:“是的,我发誓,就是你老得跟我们村里的史老太太一样,我依然对你好。就是你养野汉子了,我还会帮你给他送饭,送被褥,好让你们吃得舒服些,睡得暖和些。”

  “讨厌!”苏宝莲的头在他怀里摇晃:“我让你说真话,不能开玩笑。”

  张忠诚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说:“我发现老辈人说得真有道理,人呐,其实这一辈子得到和失去的都差不多,老天爷给了你钱,就一定不会给其他的东西。他就像杂货店里的掌柜,一手给你拿东西,一手朝你要钱。得了东西你肯定失去钱,失去钱,你一定得了东西。他很公平,不会两样都给你,也不会一样都不给你。”

  苏宝莲讥讽道:“我发现人真的不能吃好东西,一碗馄饨就让你胡说八道了,要是一碗红烧肉,你不得胡作非为啊?”

  张忠诚笑得合不拢嘴,他抱着苏宝莲进了屋里:

  “宝莲,你说咱俩以后要是有了钱,做什么呢?”

  苏宝莲:“我要是有钱,首先在家里安个厕所,再接个自来水管线,还装个暖气片,屋里暖暖乎乎的,孩子的手就不会冻着了。”

  张忠诚:“我要是有钱,首先换两个大灯泡,一个吊在屋里,一个吊在外面,这样你回家时再也不用担心踩空梯子崴了脚。”

  苏宝莲:“那我要给你买两辆车,一辆是小轿车,一辆板车,你坐在小轿车里,看着别人拉板车。”

  张忠诚:“我给你买三个超市,一个你卖东西,一个用来培训营业员,第三个专门用来烧着玩……”

  苏宝莲说:“我给买四个……”

  张忠诚捂住她的嘴,说:“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就得挨枪子了。咱俩现在该做两件事:加固顶棚,酬谢恩人。”

  褚丽华从宝马车里钻出来,说:“谢谢老板,幸亏是顺路,不然我还真不好意思。”

  葛占水笑着:“这可就难办了,我要说不顺路吧,你不好意思,可我要说顺路吧,又太委屈自己。都说现在员工难当,老板太刁蛮,没法伺候,可是碰到你这样的员工,老板也不好做。”

  “所以说我命好啊,遇到个好老板。”

  “你的命好,那能不能把这话理解成我的命不好,遇到个刁蛮的员工?”

  “你的命也好,如果遇到的都是我这样的把你当亲人的员工,省多少心啊。”褚丽华嘻嘻哈哈地走了。

  褚丽华租的房子是座落在解放路上一栋老式三层楼,因为没有垃圾道,楼房四周堆满了垃圾,清洁工很长时间才来清理一次。她看见院里的晾衣绳上,自己早上晾晒的被子,被拧成麻花堆叠到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三床湿漉漉的床罩。她气恼地将床罩拢到一起,扛起自己的被子进了楼道。楼道黑黢黢的,她刚适应这种黑暗,就发现了一双霍霍闪亮的眼睛。她大叫一声:

  “妈呀,吓死我了,你躲在这里干吗?给我送房子的钥匙来啦?”

  李万昌并不回答她,仿佛自言自语:“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啦?”

  “看见你从他的车里下来了。”

  “你有病吧,好好的经理不当,跑来当特务!”褚丽华扛着被子,顾自上楼。

  李万昌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我本来是想请你吃饭的,碰巧看到的。”

  “吃饭?得了吧,你要是不提吃饭我还能原谅你,一提吃饭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次我是真的请你吃饭,而且只叫你一个人。”

  褚丽华用手扶着门框,挡住李万昌:“那我更不敢去了,那是请我吃饭吗?怕是给我喂点食,然后给你当点心吃。”

  李万昌见她既不让他进屋,也不跟他去吃饭,急了:“你也不瞅瞅人家多大年龄了,老婆就好几个,你年轻轻的凑什么热闹哇?”

  “你这口气怎么像我老爸,我跟谁不跟谁还要通过你?男人有钱才有年龄。钱什么不可以买呀!只要有钱,五六十岁的老头,比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还有魅力。没钱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看上去跟个老头似的。他为什么那么大年龄有好几个老婆,而你却一个都找不到?很简单,你看上去像个老头,而且还是那种谎话连篇的老头。”

  李万昌被噎住了,脸涨得通红。他嗫嚅道:“我以后也会有钱的。”

  “这话我爱听,像个男人说的话,只要你有钱,撒谎都有底气,人家也信。可是没钱你要再不诚实,瞎话张嘴就来,那就连老头都算不上了,那就是老不正经。”

  “你到底是怎么啦,跟吃了de-tona-tor似的,我哪点又做错了,遭你这一通奚落?好心请你吃饭,钱没花出去,倒戴上一顶老不正经的帽子回来。”

  “我只是想用这种让你记忆深刻的方式告诉你,别做特务,尤其是吃醋的特务,你还没这个资格!”

  李万昌见她真的生气了,嘴又软下来。他一边噢、噢 地应承着,一边走下楼梯。

  褚丽华将被子扔到床上,跑出来喊:“喂,你干什么去呀?”

  “回家啊,你又不让进屋,我不回家干嘛?”

  “你不请吃饭了。”

  “你不是不去吗,怕成了我的点心。”

  “白吃的饭哪能不吃呢?当点心之前你也得先把我喂饱哇——”

  葛占水刚进办公室,刘梅接踵而至。

  “不会吧,这么巧,我刚进门,你就过来了。”

  “我一直瞄着呢,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这么说有事情?”

  “我觉得我们不能这么招员工,不管是竽头还是石头,扒拉到篮子里就当菜。”

  “谁是石头说具体人。”

  “苏宝莲呗!”

  “她怎么啦?”

  “她连话都说不利索,从早到晚见不到一张笑脸,怎么跟顾客打交道哇?听说她还是你介绍来的?”

  葛占水:“她怎么没笑脸?她笑起来可好看呢!只是见到你们这些人,笑不出来罢了。”

  “我们怎么她了,让她像见到鬼一样没个好脸?”

  葛占水的脸色阴下来,厉声道:“我知道是谁让你来找我的,你回去告诉她,苏宝莲的确是我介绍来的,而且到今天为止,她仍然是我心中最好的员工。我让她来不需要跟任何人打招乎,任何人也甭想把她撵走。听清楚没?”

  刘梅没想到老板会骤然变脸,可偏偏她是一个不懂眼色的女人,固执地按照自己的意愿朝下说:

  “你不能因为她是你介绍来的就包庇啊,她三天两头丢东西,如果不是她工作疏忽,就是个人品德问题,怎么能……”

  啪!葛占水一掌下去,把桌子上的茶杯盖震落下来。

  他声色俱厉:“苏宝莲丢的东西都由我买单,任何人不能拿这些说事,更不能背后搞小动作,嫁祸于人。要是被我逮着了不管是谁,立马滚蛋!”
0 Comments
˵帻˵Ĵʮ
Posted:Mar 21, 2010 7:55 pm
Last Updated:May 11, 2024 9:47 am
9325 Views

(张忠诚走后,于水淼仿佛又回到了停泊货船的河滩。河水是茶褐色的,与对岸延伸的草丛边缘展开的天空的颜色融为一体。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河面上飘浮着草籽和花絮细碎的颗粒……这些久违的场景的复活与刚刚离去的脸涨得通红的板车夫有关……)

  张忠诚跟着老婆来到于经理办公室门口,苏宝莲说:“就这儿,你要先敲门,听到人家喊进来,才能进。”

  张忠诚很严肃地点点头。

  “那我就去上班了。”她指指副食柜台:

  “我就在那儿,你完事后,过去跟我说一声。”

  张忠诚按照老婆的吩咐敲门,可老半天也没有回应。

  他又敲敲,还是一片沉寂。

  他见门是虚掩的,索性推开一条缝,探进半个脑袋:屋里空无一人。

  于水淼从另一个房间里走过来,发现有个人正在她门前探头探脑地张望,便问:“有事吗?”

  张忠诚吓了一跳,嗫嚅道:“我老婆让我来找于经理。”

  于水淼明白了,却装糊涂:“你老婆是谁?”

  “苏宝莲。”

  “噢 ,你叫……”

  “张忠诚。”

  “噢,你进来吧。”

  张忠诚搓着手,进到办公室。他感到她的身上有股葵花的味道。他在农村屋子后院种满了葵花,每到蝴蝶煽动翅膀的季节,到处都充满了这种味道。他用鼻子猛吸了几口,倏忽间又回到了那被阳光染成金黄色的院落。

  张忠诚走后,于水淼也沉静了好一阵子。她仿佛又回到了停泊货船的河滩。河水是茶褐色的,与对岸延伸的草丛边缘展开的天空的颜色融为一体。身旁的苇丛和茭白中闪动着梅鸟和斑鸠的翅膀。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河面上飘浮着草籽和花絮细碎的颗粒……这些久违的场景的复活与刚刚离去的脸涨得通红的板车夫有关,与他和李万昌有着同样清秀的外貌有关——却又迥然相异。

  张忠诚来到苏宝莲柜台第一句话就问:“厕所在哪?”

  苏宝莲连比带划:“在二楼西北角,记住,别走错了,那上面有记号。”

  张忠诚急了:“你带我去,你们这里东西摆得太复杂。”

  苏宝莲也急了:“你没看到我这里有客人吗?到上面你去问吧。”

  苏宝莲招呼完顾客,发现丈夫还站在那里:“快去呀,憋着多难受。”

  张忠诚气呼呼:“不去了,憋着。”

  苏宝莲噗哧笑出声来,跑到隔壁柜台,让她们帮着照顾一下,自己带着丈夫上了二楼。

  一泡尿嗤出去,张忠诚的神态轻松多了,他对苏宝莲说:“都被你们经理吓的,她说什么我都没听清楚,光想跑出来撒尿。”

  “那她到底让不让你来超市上班啊?”苏宝莲问。

  “这我倒听清楚了,她让我明天就来。”

  “这下子可睡着了吧?”

  “这下子我更睡不着了。”张忠诚说。

  苏宝莲回到柜台,发现丈夫也跟过来,她惊讶地问:

  “你怎么还不回家,跟着我做什么?”

  张忠诚说:“我要买辣肠、买冬笋、买扇贝,买好多好吃的,回去给你们做。”

  苏宝莲说:“你疯了,你那来的钱?”

  张忠诚摸了摸口袋:“我没钱,先欠着,等我发工资就还。”

  苏宝莲说:“那就等你发工资再来买吧,超市哪有欠账的道理?”

  吕颖和小杜一起来到农家山庄。小杜不愿意来这,他说他在农村生活了 18年,吕颖却坚持到这里,她说市里太危险,要是被老头子碰到了,非扒她的皮不可。

  他们的两边是东倒西歪的栅栏,西北风不断地吹散木头和枝条上的浮雪,栅栏相互推搡着,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小杜说他12岁就不是童男,那时他在农村上小学,他的语文老师经常把他叫到宿舍——一个装满农具的破库房。最初,她只让他把裤子剥掉,她用一只生满冻疮的手,拨弄他的小鸡鸡。或许是因为太小,或许是太恐惧,小鸡鸡始终像一条爬在胯间的胖虫子,慵懒地睡觉。

  现在想想她当时有40多岁了,很胖,一对沉甸甸的乳房,仿佛盛满了水的皮囊子,坠得她直不起腰来。她的脸皴得厉害,几乎每天都在脱皮。她的乳房也异常粗糙,巨大的毛孔仿佛一张张黑洞洞的嘴,总在渴盼着什么。小杜喜欢把脸埋在她的乳窝里,喜欢嗅从那嘴里冒出的气味,那气味一丝丝,一缕缕全被他吞进了肚子里,在腹腔积淀出了一个巨大的内核体。

  老师的男人去南方打工去了。老师正值中年,劲骨丰肌,身强火盛,长夜的煎熬实在难以忍受。小杜在她乳房上吮吸、磨擦时,发现她的脸慢慢变形:下巴向前翅着,眼白翻了出来,嘴里哼哼唧唧不停地叫唤着,身体像一条蛇将他卷得透不出气来。那神态既让他毛骨悚然,又令他心如悬旌,神思恍惚。终于有一天,他感到了身体的某种变化,那个积淀已久的内核体遽然迸裂了,一股散发着腥味的热流涌了出来,顺着腹股,冲到了他的阴部,慵懒的小虫子醒了,宛如一只破土而出的尖笋,探出了嫩白的笋头……

  吕颖:“你选择这个职业,是不是与这段经历有关?”

  小杜:“应该没有直接关系,尽管她是让我成为男人的第一个女人,主要还是自己的原因。我从小就招女人喜欢,长大我不知道应该与哪个女人交朋友,我知道,我选择任何一个都意味着我将失去更多个。所以,我干脆不选择,把自己当成一个公共物品,让所有需要我的女人选择我。”

  吕颖:“你什么人都接吗?”

  小杜:“一般是这样吧,只要有钱。”

  吕颖:“你碰没碰到过性变态的女人?”

  小杜:“当然啦,有钱的女人有几个不是性变态。像你这样又有钱,又漂亮、又好心的女人我几乎没碰见过。”

  吕颖:“那碰到这样情况——我指的是极度变态的,你怎么办啊?”

  小杜:“首先是要忍耐嘛,碰到刁蛮的顾客,你总不能跟她动粗吧?如果实在忍受不了,这单生意就不做了呗,人要是不想钱,谁拿你也没办法。我就碰过一个富婆,人瘦得像麻杆。上床以后才觉得不对劲,她不仅强迫我吃春药,还要用皮带把我绑在床头,这我也忍受了,谁让你掂记人家的钱呢?后来我就忍受不了了——她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管药膏,涂在我的家伙上,不大一会,就肿得茄子似的。我不夸张,就是那种又粗又紫的茄子。她说她喜欢又粗又大的,像老外那样。可是你不知道,她每抽动一下,我都疼得钻心似的。我央求她,我不要钱了,我也不跟她做爱了,可我越是痛苦,她就越有快感。后来我知道,她原先经常被老公这样折磨,自己也变态了。我再也没有做过她的生意,我怕她,但是不恨她。人在床上和在现实中是不一样的,现实中的人更多的是为别人活着,所以也很理性,床上的人大都为自己活着,所以很Y D也很放纵。”

  吕颖:“你做这么久,不怕染上病吗?”

  小杜:“带套子啊。”

  吕颖:“人家要不愿意让你带套子呢?比如我,我最不愿意戴那个橡皮套子了,一点摩擦感都没有?”

  小杜:“所以啊,干哪一行都有风险,好在富婆大都比较干净,人家实在不愿意戴套子,我还是会让步的,因为付钱的是人家啊。”

  吕颖:“你说来说去,干这一行就是为了钱。”

  小杜沉吟了半晌:“如果说穿了是这样的,可干嘛要说得如此露骨呢,这个世界如果说都不为低层次的欲望寻找高层次的借口,那该有多么寒冷和尴尬!”

  吕颖真的感到有些冷了,就对小杜说:“咱们回去吧,我真的感到冷。”

  小杜说:“那你告诉我老头子是谁,我就陪你回去。”

  吕颖疲惫而厌倦地说:“你又忘记谁付钱了!你有什么资格追问我?你不过是个男妓。”

  花园路公共电话亭边,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女人拦住了一个过路人。

  “先生,帮我打个电话吧?”

  被称为先生的人打完电话,问:“这个女人是第三者吧?”

  “是的。谢谢你!”

  “没什么,我最恨第三者。”

  第二天,于水淼对来超市上班的张忠诚说:“这个市区你熟悉吗?”

  张忠诚回答:“我只熟悉路段,但具体的住址心里没数,过去我大都是给工厂里送货。”

  于水淼说:“那你就先熟悉一下住宅区分布,这两天你就跑这些地方,熟悉后,再给顾客送货。”

  张忠诚嗯了一声,转身就朝外走。

  于水淼也跟了出去,她说要看看他的板车是什么样子。

  几声沉闷的雷声之后,天空下起瓢泼大雨,雨幕像密密的珠帘一样,静静地悬挂在超市的橱窗上。两人走到门口时,街上阒然无声,店铺的雨搭子下面,挤满了躲雨的人们。

  板车停在了超市餐厅的房檐下,没有被雨水淋着。

  于水淼蹲下身子,发现车胎,轮毂及至辐条都被擦得锃亮,显然是费了一番心事。

  “这个能驼多重的东西?”于水淼拍着两根像象牙一样跷起来的车头问。

  “几吨没问题,这都是杂木做的,承重很好的。”

  “是挺威风的。”于水淼赞叹道。

  见于经理离开车子,顺着台阶向超市里走,张忠诚便拖过板车,一头扎进了雨幕里。

  “你干什么去?”于水淼站在台阶上,用手掌遮住湿漉漉的雾气喊。

  “我去熟悉住宅区呀。”

  “那也不用拖着板车啊。”

  “噢。”张忠诚响亮地笑着,将车送回原处。

  于水淼望望他,又望望天空:“今天就算了,下雨呢,你搭个车回家吧。”

  张忠诚望望她,又望望远处的楼群:“我一个拉车的,怕什么雨呀!”说完,冲进雨幕里。

  于水淼打了个寒噤,一股湿气漫上来。

  刘梅对于水淼说:“你这一招挺高的么,既节约了成本,又细化了服务。机动车变成了板车,表面上是一种退步,其实,这是人性化的表现,是对每一位具体顾客的制度化考虑,还有点怀旧色彩呢!”

  于水淼说:“我哪里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他太可怜了给他弄口饭吃罢了。”

  刘梅说:“这可不好,水淼,你太善良了,这可是经商呢,商人的灵魂要是进了天堂,那他在人间肯定是生活在地狱。”

  刘梅在超市里转了一大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因为下雨,顾客很少。营业员都在悄悄地聊天。到了副食品柜台,见苏宝莲一个人傻呆呆地站着,便走过去问:“你是新来的吧?”

  苏宝莲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苏宝莲。”

  “你什么文化。”

  “初中。”苏宝莲低下头。

  “什么?初中?”刘梅大惊失色:

  “我们最差都得高中,大专以上才有资格听我讲课——谁介绍你来的?”

  “葛老板 。”

  “这两口子有意思,现在什么事都不跟我打招呼了,什么事都搞暗箱操作,真把超市当成夫妻店啦?”刘梅嘟嚷着,又问苏宝莲,“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宝莲摇摇头。

  刘梅的火腾地蹿起来:“你从哪里来的?”

  苏宝莲回答:“湖南汨罗。”

  刘梅说:“我是问你是城里来的,还是农村来的?”

  苏宝莲回答:“农村。”

  刘梅的火气更大了:“农村你不好好种地,跑城里来做什么?”

  苏宝莲说:“地被go-vern-ment征用了,没地可种啦。”

  刘梅一时语塞,又觉得跟苏宝莲说不清楚,再次找到于水淼。

  于水淼正倚着窗沿看雨景,被她重重的掼门声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啦?”于水淼问。

  “我觉得我们普通员工也该培训,素质太差。”

  于水淼笑起来:“怎么啦,谁又得罪你了?普通员工流动性这么大,往他们身上投资,不是替人做嫁衣吗?”

  “你们怎么总是摆脱不了小财主的习性?今天丢粒种子下去,明天就要发芽,后天就要收获——培训员工可是一种长期的无形的投入,缺乏这种投入,企业就永远做不大。”

  于水淼笑出了声:“你就跟我说,谁又把我们老板的助理得罪了?”

  刘梅:“谁得罪我个人无所谓,是我自己看到的,员工素质实在太差了,像那个苏宝莲,连话都不会说,怎么跟顾客沟通啊?”

  一听是苏宝莲,于水淼沉默下来,说:“农村来的嘛,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有文化,还隔三岔五地丢东西,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是占水叫来的,连我都不清楚,为什么叫她来,算了,跟她怄气,划不来,你只当没这个人。”

  “那可不行,我又不是驼鸟,把头埋在沙子里,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当这个人不存在?水淼,我跟你说了一百遍了,这不是慈善机构,你也不是慈善家,善良是一种好品格,可善良超过了一定的度,就变成了软弱。不行,哪天我得找老板说说,总不能听见门响就开锁吧,兴许来人是个贼呢?”

  于水淼佩服地说:“也就你敢跟老板直言,我们谁都没有这个胆子。”

  刘梅说:“我怕啥,大不了把我辞了,我这样的人,到那里找不到一口饭吃?况且,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她这样一说,于水淼反倒忧虑起来:“刘梅姐,你真打算耍一辈子单啊?一个人多苦哇,凑合一个算了。”

  刘梅说:“我干嘛要凑合呢?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为什么要找一个人来破坏它呢?再说,你看看现在结婚的,有几个幸福的,大家离婚还来不及呢,我结什么婚呢?”
0 Comments
˵帻˵Ĵʮ
Posted:Mar 19, 2010 6:12 pm
Last Updated:May 11, 2024 9:47 am
9421 Views

(李万昌感慨道,所以啊,女人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一定要嫁,就好比上车抢座位,管它好坏先占一个位置再说。褚丽华反诘道,我这个人不喜欢自己上车抢位置,我喜欢抢别人坐过的位置……)

  褚丽华调到了化妆品柜台。

  刚刚就位,李万昌就像影子一样粘过来:“怎么样,比站在大门口强多了吧?”

  褚丽华笑盈盈地回答:“强什么呀,在门口别人都看我,在这里别人都看化妆品。”

  李万昌问:“你还喜欢被人瞧哇?”

  褚丽华回答:“怪了,长得这么好看,当然喜欢别人瞧。”

  这时,刘梅从后面走过来,接过刚才的话茬:“美有两种,一种外在的,比如你,高高佻佻的,给人赏心悦目之感。再有是内在的,就是一个人内心容貌。从审美学上讲,外在的美非常短暂,而且转瞬即逝,只有内心的美才带给人持久的美感愉悦。”

  刘梅说这番话时,两人都鸡叨米似的点头,嘴里不时附和:“对,对!”刘梅刚一离开,李万昌就对着褚丽华说:“瞧见没有,她可是长着X光眼的,一眼就洞穿了你美丽外表包裹的丑恶心灵。”

  褚丽华没理会李万昌的调侃,反而嘻戏道:“我的审美活动就是照镜子,对我来说,美学代替不了镜子。”

  李万昌感慨道:“所以啊,女人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一定要嫁,就好比上车抢座位,管它好坏先占一个位置再说,实在不舒服还可以调整,好歹是坐着啊,不然的话,你站在那里,看到别人坐着,心里没法平衡,巴不得车翻了把大家扣在里面算了。”

  褚丽华问:“你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想给我做媒,在车上找个位置?”

  李万昌说:“还用做什么媒,现成的,愿意你就可以坐下来。”

  “现成的?在哪里?”褚丽华目光穿过李万昌,在超市里搜索起来。

  “喂,喂,瞧哪儿?”他用手指指自己,“这么酷的哥哥不就站这么?”

  褚丽华噗哧一笑:“是你呀,那我还是站着吧,不过,我不会巴望翻车,我最多像刘姥姥那样胡说八道。”

  “我还差呀,”李万昌一脸委屈,“你把眼睛睁大了仔细看看,像我这样又英俊,又专一的男人基本上就是绝版。”

  “不是说你,”褚丽华解释着,“我这个人不喜欢自己上车抢位置,我喜欢抢别人坐过的位置,这样我坐位都不用擦了。”

  “你要做第三者啊?”

  “有什么不好的,有人说有妇之夫是经过培训的正宗男人,跟他结婚就等于一步到位,可以全方位使用,不必再呕心沥血训练他了。”

  “这倒也是,只是别人抢的座位你去坐,别人栽的树,你去乘凉,未免太利已了吧?”

  “那么,”李万昌佯做失望状:

  “我只有先跟别人坐一段车,你才有可能过来抢位置,是吗?”

  “嗯,”褚丽华也一脸无奈:

  “这就可以考虑了。”

  中午,一缕久违的阳光倾泻在葛占水的脸上。他从恹恹的睡意中睁开眼睛,发现枕头的半边被口水濡湿了,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他擦擦嘴角,爬起来,从微波炉里取出一杯牛奶,哧溜、哧溜吮吸着。一种久违的力量顺着杯口,漫漫沁入他的体内。他打开手机,按了一组号码……

  李万昌再次来到褚丽华柜台前。

  褚丽华正在盘账,准备下班,瞥见他头也未抬,说:“怎么,这么快就抢到座位了?”

  “抢什么座位呀,凭我这一表人材,别人都争着给我让座位。我找你有好事。”

  “啥好事,总不会请我吃饭吧?”褚丽华将头仰起来,盯着李万昌。

  “恭喜你,答对了!”

  “真的?”褚丽华喜笑盈腮,“你掐我手一下,我不是做梦吧?”

  “嘘 ,嘘——”李万昌示意她小点声,“傻啊?你呀,你想把超市人全招来嘛?”

  “噢 ,噢,对。”褚丽华用手捂住嘴巴。

  苏宝莲简直要疯了,李经理吩咐她提前对账,她盘来盘去,今天又遇见鬼了,不过,不是少了什么,居然是多出了5袋辣肠。

  “这倒底是咋回事啊?李经理。”她找到李万昌问。

  “这个把我也难住了,不管他,多了总比少了好,八成是上货员把数字搞错了。”

  李万昌让苏宝莲回去,苏宝莲吓了一跳:“没到下班时间呵。”她磨磨叽叽不肯挪地方。“今天不是没少吗?”

  李万昌知道她误会了,悄声说:“你先去吧,我帮你顶会儿,老板在外边等你,等高镜来接班我也去。”

  听说老板等她,苏宝莲胆怯起来,她觉得自己挺对不起他的信任。

  在苏宝莲看来,葛占水没有城里人那种自命不凡的优越感和霸道劲,这使得她非常愿意跟他接触。她从没有想过他会是个威风凛凛的大老板。跟他在一起,她觉得自己离城市很近,离生活很近。可来到超市后,她变得无所适从起来,这个貌不出众的小老头,居然成了自己的饭碗。她再也不能,也不敢像从前那样跟他无所顾及地交流了,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深不可测的鸿沟。他也很少主动找她,只是在偶尔目光接触中,她才隐约能见到从前那个可爱的小老头。

  苏宝莲踯躅着来到超市门口,因为是下班的高峰期,街上穿梭着稠密的车辆和行人。她的目光翻遍了停车场上面的每一块方砖,却没见葛老板的人影。暮色静悄悄地憩落在脚下的台阶上,她将自己移动到橱窗的角落里。

  此刻,葛占水正坐在轿车里凝视着苏宝莲。刚才李万昌打来电话说多出5袋辣肠时,他有难以按奈的兴奋,这更证实了他的感觉:苏宝莲不是那种手零脚碎的人,她是一个纯净如水的、与他和他所接触的任何人都迥然相异的人。一种难以捕捉的惬意爬上了他的嘴角:今天下午,他从别的商店里买了30袋辣肠。他将辣肠交给上货员,并让他在上货单上写25袋 。上货员惊诧:明明是30袋,这样写柜台上就多出5袋。他板着脸:让你怎么发货就怎么发,而且不能让柜台知道。他又吩咐李经理,让苏宝莲提前盘帐。如此,她有足够的条件打这5袋辣肠的主意:或是在出账薄上少写5袋,或是将5袋辣肠的钱揣走。但是——正如他预感的那样,她做出了与他的感觉相匹配的选择。

  苏宝莲大慨是站累了,猫腰蹲了下来。她背后的橱窗里陈列着各种款式的女装,使她看上去像个人体模特。葛占水发动了车子,缓缓地朝她靠过去。

  于水淼穿着米色风衣来到茴香阁,天已经黑透了,只有楼房的脚灯和花园里的宫灯能让这笼罩在黑暗中的小区透出不同寻常的意味。三年前丈夫给吕颖买了这里的房子后,她从未来看过。

  按照丈夫提供的房号,她摁动了吕颖家电铃按钮。好长时间,没有一点回声——因为隔音效果好,她也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响动。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防盗门上的窥视孔打开了,一缕淡黄色光柱从椭圆形窥视孔倾泻出来,在它被遮蔽的瞬间,于水淼看见光柱里飞舞着密咂咂的尘埃。

  吕颖对于水淼的到来多少有些意外,甚至有些慌乱。她说:她正在上网听音乐,没听到电铃声。但于水淼注意到,电脑刚刚打开,处于初始化状态,音柱的开关显示灯,根本就没亮。通向卧室的门深掩着,镀金的铜把手上面悬挂的饰物——一个精巧的小麦穗剧烈地晃动着,显然,吕颖刚刚从里面出来。她为什么要隐瞒自己从卧室里出来?里面会不会有人?会不会是葛占水?一连串的疑问在于水淼心头掠过。

  两个同在一个男人怀抱里的女人独处一室,尴尬自不必待言。尤其是近年来,惭惭寻回做女人感觉的于水淼愈发觉得这个二奶像一个隐藏在体内的瘤子——在她身体和生活非正常的时候,这个瘤子的存在被忽略了,而现在,它正蜕变成一个巨大的赘疣,压得她难以呼吸。两人在房间缄默无语,于水淼忽然觉得来这里是个错误,房间温度很高,沙发上堆满了布娃娃,电脑椅上也被一件绛紫色的女式羊绒大衣占据。于水淼找不到坐的地方,吕颖似乎也没有想让她坐下来的意思。于水淼事先预备的好些客套话,这时都派不上用场,于是,她直奔主题:

  “快过年了,你到那边去过吧,一个人在这里多无聊!”

  吕颖虽然全无当初的蛮横与霸道,也不再叫于水淼婶婶了,但仍旧拿糖作醋地说:“不好吧,你们三口子过年,我去凑哪门子热闹?”

  于水淼心想:现在想起我们是三口子了,当初你可没把自己当外人,你在我们家凑的热闹还少吗?嘴上却说,“去吧,我们姐俩陪老葛父子俩好好过个年,这也是老葛的意思。”

  吕颖说:“那到时候看呗,只要我有时间,一定去。”

  于水淼心里笑出声来:你的时间不就是用来陪人家的丈夫吗?说出来的又是另外一个意思,“那就这么定了,到时间我让老葛开车来接你。”

  吕颖连声拒绝:“不用,我又不是没长腿,到时我坐公交车去。”

  离开吕颖家,于水淼又寻找到了一种做女主人的感觉。我让老葛来接……这话多意味深长啊!至少它向二奶传递了两个信息,一是丈夫所有的行为都是经过原配默许的,二是原配至今依然可以老婆的身份影响丈夫的行为。这样想着,她感到自己没来错。她的风衣在后背飘舞起来,经过小花园时,她还跳起来,摘了一片干枯的葡萄叶子。上了的士,她的眼神又凝重起来,刚才那块疑云,重新聚集过来。她从包里抽出手机,给丈夫打电话。电话里丈夫说他正在肯德基请员工吃饭,他说这些员工搞小包装费了不少心思,做老板应该有点意思。话机里声音嘈杂,可以肯定不是在吕颖的卧室。

  于水淼激动起来,一激动,居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没啥,就是想你啦,也想吃肯德基了。”

  丈夫怔愣了一会,说:“想吃你就过来吧。”
0 Comments
˵帻˵Ĵʮ
Posted:Mar 18, 2010 5:02 am
Last Updated:May 11, 2024 9:47 am
9547 Views

(可是刚画了一半,男人竟伸过手来,捏住她的手背。苏宝莲哆嗦一下,抽回手,眼泪如瘀塞太久的河水,哗哗地涌出眼窝,在玻璃柜上滚来滚去……)

  临近年根,超市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苏宝莲瞪得眼珠酸痛,接班以后,她眼睛都不曾眨过,昨天搭进去的18元,痛得她一宿没睡好,要是每天都搭去18元,不用等老板开除,她自各儿都得逃跑——一个月的工资搭光了也不够哇。

  一个穿着宝石蓝羊绒大衣的女人来到柜台前。

  苏宝莲觉得她真漂亮,一双鱼一样桃弧形眼睛在货柜的玻璃板前搜寻着。苏宝莲没有见过吕萍,可不知为什么,这个从未谋面的女人身上有种东西令她痴迷,甚至忘记了应有的礼貌,她痴痴地望着她,心中泛起一阵阵涟漪。

  吕萍也没见过苏宝莲。她搜寻了一遍之后,对苏宝莲说:

  “给我拿一袋雪菜。”

  苏宝莲紧忙将一袋雪菜搁到她手上,说:“挺好吃的,昨天我家吃的就是雪菜。”她又感到缺了点什么,便补充道,“不过,那是我们家男人腌的,不是这种。”

  “我们家男人……”吕萍噗哧笑起来,“你是新来的吧。你认识我吗?”

  苏宝莲点点头,又摇摇头。

  “唉——”吕萍叹口气,“是乡下的吧,难怪连我都不认识,”她压低了嗓门,悄声问,“你买保险了吗?”

  苏宝莲显然误会了她的话意,歉意地说:“我们这里没有卖保险的。我这是卖副食的,要么,你去问问别的柜台?”

  吕萍像盯怪物一样盯了苏宝莲,正巧又有人过来买东西,她便懒得吭声了,将雪菜扔进篮子里,走了。

  又过来一个男人。

  苏宝莲见了赶紧走过来。

  “你想买点什么?”她笑盈盈地问。

  “我可以买你吗?”男人乖戾地问。

  苏宝莲脸腾地红起来,但还是装着没听见,问,“你想买点什么?”

  “买你。”

  苏宝莲觉得今天挺倒霉,遇到这些无聊的人,便返回柜台的另一端,招乎等在那儿的客人。

  男人居然跟了过来,对她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宝莲垂着眼帘,使劲地摇头。她开始害怕这个男人了,她觉得他的眼神里烧着一团火,让人看上去眼球灼痛。

  “我是一个女人只有掏钱才能得到的男人。”他像是对苏宝莲又像喃喃自语,“现在我想买你。”

  苏宝莲愈发觉得这不是个善意的玩笑,这个外表文静的男人给她的印象就不止是无聊了,简直有些变态。她低下头,用圆珠笔记下了刚才卖出去的8袋扇贝,可是刚画了一半,男人竟伸过手来,捏住她的手背。她哆嗦一下,抽回手,想说几句硬话,可这些话却哽在喉龙里吐不出来。眼泪如瘀塞太久的河水,哗哗地涌出眼窝,在玻璃柜上滚来滚去。

  男人一见这架式,慌了手脚,逃之夭夭。

  好心的顾客劝苏宝莲:“别哭了,两口子那有不拌嘴的。”

  苏宝莲抹净眼泪,粲然一笑,说:“我不是为他流泪,我是为我自己。”

  顾客散去后,苏宝莲继续用圆珠笔记记账,因为那人的骚扰,8字只写了一半,而且严重变形。于是,她埋下头,夹紧笔管,按照8的字划脉胳,仔细地描摹起来。描摹完毕,她笑了,8字变成了个小葫芦,而且熟悉似的,晃荡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里面,显得分外耀眼。

  高镜总是提前来到超市,她要先去化妆品柜台转转,如果新进了产品,便软磨硬泡让人家先在她脸上试试,然后,她会跑到苏宝莲面前,问效果如何。女人是没有自信的,女人全部的自信,或者说是骨子里的自信都缘于别人的赞叹,并且女人的自信不同于简单的消费,任何一个乌鸭嘴,都可以在倾刻间将女人千幸万苦积攒起来的自信挥霍得一干二净。

  尽管苏宝莲体味不出她化妆前后有多么深刻的变化,可还会用一种欣赏的语调说:不错,真漂亮。她说这话时并不觉得自己虚伪,她是真的觉得高镜漂亮,准确地说,在她的眼里,所有城市的女人都有一种华贵的附着,那是一种超自然的,身份的魅力。

  高镜噘着嘴回来了。

  苏宝莲刚想从储备的褒义词库里掏出两句赞美话,瞧见她神态,没敢吭声。

  “什么玩艺,你左右开封了,给顾客是用,怎么就差我那一指头?”她嘟哝着。苏宝莲不知个中原委,嘴抿得更紧了。统计员把账薄返还回来,两人就抓紧时间对起帐来。

  “莲子42袋,销31袋,剩11袋。”

  “对。”

  “香菇55袋,销28袋,剩27袋。”

  “对。”

  “海米70袋,销18袋,剩52袋。”

  “对。”

  “扇贝40袋,销19袋,剩21袋。”

  苏宝莲半晌没等到“对”字,却见高镜闷着头,重数了一遍。她的心里又咚咚地响起来,一种不详的预感像熟悉路的骆驼,再次闯了过来。

  “不对。”高镜说:

  “只剩下19袋,又差两袋 。”她不等苏宝莲解释,抢过帐薄,仔细地盘算起来。

  苏宝莲头皮绷紧了,脑袋里嗡嗡响。

  “没错,是差两袋。”高镜把账薄扔到柜台上,气呼呼地问,“你的包呢?”

  苏宝莲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没带包。”

  “那你把扇贝放哪里了?”

  苏宝莲还是摇头。她本想解释,可人像在梦魇中,想说却说不出来。

  李万昌与一名上货员推着满满一车副食品走过来。

  “又差两袋。”高镜指着苏宝莲对李万昌说。

  “差两袋什么?”李万昌问。

  “扇贝。”高镜回答。

  “别急,”李万昌瞥了苏宝莲一眼,“再找找吧?”

  “找什么呀,她说她没带包。”

  “高镜,”李万昌严峻地说:“你怎么这样说话?”

  “李经理,她丢了东西,你冲我发什么火?”

  李万昌乜斜了高镜一眼,没再说话。他拾起账本,蹲在货架前查找起来。

  高镜全然无视苏宝莲的情绪,说:“总这样丢,连我都受牵连,人家只会议论我们柜台丢东西,到头来我也跟着倒霉。”

  李万昌抬起胳膊,将账薄放到柜台上,然后,又半跪在地上,脸贴着地面,在柜台底下搜索着。

  “要是在自选区也好交待,顾客多,顺手牵羊没办法,谁也没长三庭五眼。这是柜台区,顾客能把手穿透玻璃伸进来?要么就是东西长了翅膀,自各儿飞出去了。”高镜在一旁嘟嘟囔囔着。

  李万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和腿上灰尘,说:

  “你就别罗嗦了,宝莲姐刚来,不定是……”

  李万昌话还没说完,话就被高镜截断了:

  “刚来就这么大胆,那以后不是要把整个柜台搬回家?”

  “高——镜。”李万昌按奈不住:“算了,你回去吧,今天我替你班。”

  “凭什么?”高镜脸色铁青:“又不是我丢的东西,凭什么不让我上班?我还要跟于经理反映,现在找份工作不容易,我不能凭白无故受牵连。”她说话,居然真的出了柜台,向经理办公室走去。

  李万昌反过来安慰苏宝莲:“别理她,她就是这样人,说话可难听了,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柜台又只剩下苏宝莲一个人,顾客见她双眼又红又肿,都不敢靠近,只是远远望着。她再次翻开账薄时,一个惊奇的发现令她目瞪口呆:小葫芦没了!

  皇冠娱乐城永远都是温暖的,所以葛占水进卧室拿起手机时,只披了一件浴衣。电话是于水淼打来的。他边朝外走边问:“到底怎么回事,我正跟朋友喝茶呢?”

  于水淼就把苏宝莲又丢了两袋扇贝的事说了一遍。

  葛占水还未听她讲完,就把手机合上了。

  葛占水踩着停车厂的方砖,围着自己的车转了好几圈,才平静下来,又掀开机盒说:“就这点事儿,你还给我打电话,你连这点事都处理不了吗?”

  于水淼委屈地说:“怎么处理呀,李万昌他们都不敢,说是你介绍来的,你看怎么办才好?”

  葛占水不加思索地说:“这事你不要管了,让李万昌管,他是柜台经理,你就跟他说,这是我的意思,随他怎样处理。”说完他就关掉手机,穿上衣服,下楼,钻进自己的宝马车里。

  葛占水进超市时,苏宝莲还没走,瞥见她呆若木鸡的样子,他就走过去问:“怎么还没下班?噢,是夜班?”

  苏宝莲干涩的眼圈又湿润起来,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葛占水说:“这事不是你干的,我相信你。”

  苏宝莲回身的刹那,眼里涌出了泪水。

  见葛占水推门进来,于水淼吓了一跳:“咦,你不是在陪朋友喝茶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葛占水说:“我开车过来的。”他将钥匙朝桌上一扔,一瓶消字灵从桌面上滚下来,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于水淼说:“你还跑过来一趟干嘛,我已经交待李经理了,全权让他处理。”

  葛占水说:“我不是为这事,我来是想问你,你是不是又给樊主任送钱去了?”

  “是啊,怎么啦?不是你吩咐我差人送的吗?”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阵子他没跟我催账,挺奇怪的。”

  “那还不是钱的作用!这个老狐狸,什么都不认,就认钱。”她又问丈夫:

  “你准备啥时把账给他划过去。”

  “你说呢?”

  “我想等过完年,我们的货也销得差不多了,再进货时,我就把这次的账清掉。这样,我们就一分钱也没压在货里头,完全是借鸡生蛋。”

  葛占水笑了:“你比我还会做买卖。对,就这么干!”

  听到丈夫的表扬,于水淼显得挺激动,她说:

  “我还想跟随你商量件事,马上过年了,我想把吕颖接过来,她一个人在那里挺闷的——你说呢?”

  葛占水刚想回答,手机又响了,他一看屏幕是李万昌,就想躲出去,可瞧见老婆探询的目光,揿动了接听:“什么事?”

  李万昌说:“老板,于经理让我全权处理苏宝莲,你说我该怎么办?”

  葛占水说:“你怎么看这件事?”

  李万昌回答:“我觉得苏宝莲很本份,不是那种手零脚碎的人。这里面肯定有别的问题,所以我不想让她回家。”

  葛占水说:“好,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葛占水放下电话,转向老婆,说:“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吧。只要你俩别吵架就行。”
0 Comments
˵帻˵Ĵʮ
Posted:Feb 28, 2010 5:01 pm
Last Updated:May 11, 2024 9:47 am
9724 Views

(苏宝莲不再觉得自己像朵雪花在天空中飘,她的脚步从没有这般沉重,心情也从没有这般黯淡。她的喉咙里咕嘟咕嘟响着,像是哽着一块鱼骨,怎么也吐不出来……)

  葛占水驾车来到皇冠娱乐城。

  甘老板,赵老板,梅老板,沈老板他们正围成一团,谈得热火朝天。

  见到葛占水,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葛占水被笑得莫名其妙,对着吧柜里的银镜上下打量自己,没发现什么异常,回过身,拖着长音说:“谁——在——说——我——坏话?”

  这一下笑声更响亮了。甘老板仰着脸双手把大腿拍得叭叭响,他气喘吁吁地说:“葛老板啊葛老板,想不到你年轻时为了看看费晓红的那个东西,居然连老太太都上哇!”甘老板是牟英的男人,是荆江市最大的建材批发商。

  葛占水霍然明白怎么回事,费晓红是费氏兄弟的妹妹,是他曾臆想过的一个女人。他将目光转向赵老板,因为这事只有赵老板清楚。那件事发生在他刚返城不久,因为他与费中、费国拜了把子,经常有机会与其妹费晓红接触。说起来脸红,当时他虽然年近30,可还是个处男,女人那玩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一直不知道。黄艳翠婚前死活不让他近身,甚至见一面都难,所以他把见见女人那玩艺的愿望寄托在费晓红身上。不曾想费晓红更是个难缠的主,忙乎了半天,只听楼梯响,未见人下来。

  有一天,同样被那玩艺煎熬的赵树青,也就是现在开酒楼的赵老板找到了他,说城西桥洞里住了个外地的老女人,只要给2元钱,就能干一次。听了这话,他一溜小跑去了城西,钻进桥洞里。事后,他指着老女人那玩艺说:这个,这个……老女人误会了他的意思,回答:小伙子,我都快50了,咋还能是个处女呢?他说:我是问你,女人这玩艺是不是长得都一样?老女人笑起来,反问道:难道你们男人还能长出许多花样?他亢奋不已,一出桥洞就对赵树青说,我从老女人身上看到了费晓红和黄艳翠的那玩艺。

  ……赵老板面对葛占水的直视连连作揖,求饶道:“葛老板,葛老板,我讲这个主要是告诉诸位,你葛占水第一精力旺盛,具有猛男气质;第二精于变通之术,具有商人的机智……”

  沈老板眉飞色舞地学着葛占水,伸出一根指头点着旁边的甘老板下部,“这个,这个……”

  甘老板也拖着女人的腔:“小伙子,我都城快50了,咋还能是个处女哩……”

  葛占水摆着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诡秘地说:“我现在要披露一条独家新闻,那就是你们眼前的赵老板,赵树青,荆江市著名企业家,插队时如何为了偷窥女茅房,而掉进粪池子……”

  葛占水刚说得起兴,嘴却被赵老板的大手捂得严严实实:

  “葛老板,你这就没意思了,现世报啊,没劲,没劲……”

  沈老板掰开赵老板的手,说:

  “你怎么这样,让葛老板讲讲,你当年是怎么偷看女茅房的。”

  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起腰的梅老板清了清嗓门说:

  “这让我想起我在做工时听过的一段黄段子,说是庙里的老方丈要圆寂了,众和尚围着他,问此生还有什么憾事,如果他们能办到,就替师傅完成。老方丈咳了好一阵子,才道出心愿:老纳此生什么都见到过,就是没见过女人的那玩艺……”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梅老板原先在一家地下出版社做工,现在是荆江有名的盗版商,装了一肚子的黄段子。

  沈老板刚伸出一根手指,葛占水将那根指头弯下去,说:

  “听梅老板讲。”

  “听到师傅最后的愿望,众和尚面面相觑,最终他们还是决定满足师傅。于是,他们就花了庙里一笔香火钱,从山下的镇子里请来一个妓女,将妓 女带入方丈的床前后,众和尚且便悄悄退出了。过了小半天,妓 女飘然离去。众和尚忙围着师傅拱手捶问,孰料老方丈答道,哦,那玩艺,原来同尼姑的一模一样呵!白瞎了香火钱……”

  梅老板讲得吐沫四溅,侍应生进来,俯在他耳边咕噜了一阵子,又出去了。

  梅老板心痒难挠地告诉大家:“诸位,诸位,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夜大家可以享受一顿西式大餐,一顿真正的俄罗斯大餐……”

  “一水的俄罗斯小姐,比赵老板笼子里的假洋鬼子强上天!”沈老板用手夸张地比划着:

  “奶子有这么大,屁股……”

  “这个,这个……”甘老板又竖起一根手指戳着。

  “这个全世界的女人都一样。”赵老板嘻皮笑脸地说。

  “是不是一样一会儿就知道了,”沈老板喝干了高脚杯里的红酒,说,

  “都去,一个都不能少。”

  包间里又响起嘻嘻哈哈的笑声……

  葛占水扯扯甘老板皮衣下摆,低声问:“你火急火燎把我呼来,到底是啥事?”

  甘老板说:“没啥,年底了聚一聚。”他指指沈双福,“这小子不得了,又弄了一块地皮,建座高尔伏球场都够了。”

  葛占水说:“我都忙得火烧屁股了,哪有时间在这里耍嘞?”

  已经走进穿廊里的沈老板又转回来问:“你俩咋回事,一会洋鬼子都被赵树青他们抢光了?”

  “葛老板不想去了——”

  沈老板走到葛占水面前,说:“葛老板,你这就没意思了,怎么跟个女人似的黏黏乎乎的?是不是不行了?不行了就说话!”他从手包里抽出一板药片,“泰国的,吃一片,保险不让你在鬼子面前做缩头乌龟。”

  下班回来的路上,苏宝莲不再觉得自己像朵雪花在天空中飘,她的脚步从没有这般沉重,心情也从没有这般黯淡。她的喉咙里咕嘟咕嘟响着,像是哽着一块鱼骨,怎么也吐不出来。拐进弄堂的时候,她远远地又望见了丈夫猫着腰,在铁梯子的平台上生煤炉的情景。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痛苦,那样只会徒劳地增添他的烦恼。

  黑夜已经沉到了地面,孤零零的灯光从门上面的小窗口泻出来,将丈夫的动作廓得清清楚楚。过去,每看到这样的情景,她都会涌动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幸福感,她最初对性的朦朦胧胧的冲动,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那还是在乡下,一天她病了,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父母去县城买化肥,晚上回不来。张忠诚正是在这时候走进她心里的,在此之前,他在她心里面,不过是一个同村的大男孩,不爱说话,老实得像根木头。村里很多男人都外出打工,他却整天守着自家的那几亩薄田过日子。他本来是找她父亲借脱稻谷的砻具,正巧碰到她病在床上。于是,张忠诚便在灶台前忙碌起来。他瘦长的手指在锅碗瓢盆上的娴熟动作,令她产生了想被抚摸的骚动和欲望;炉瞠的火正旺,将他的脸映得通红,也将她的心撩热起来,房间不再孤寂,床也不再冰冷,她感觉身体内也在发生奇妙的变化 ,产生了一种想抱人或被人抱的冲动。

  可今天,她的情绪却被深深的忧虑笼罩了,这情绪与她上回离开鞋奘极其相似,却又迥然不同:上一次她替别人感到委屈,这一次她替自己感到委屈。

  张忠诚看到老婆,抱歉地说:“我睡过了,饭要等一会才能好。”

  “我还真不饿。”苏宝莲说着话,将自己陷入藤椅里。这张藤椅是丈夫昨天在路边拣的,坐上去吱吱响。

  张忠诚进房推开小窗户,半截身子钻出去勾腊肉。

  “没到过年,你怎么吃肉?”

  “你不是辛苦了吗,我给你补补。”张忠诚提着一条窄窄的腊肉,站在窗口说。

  “人不累,心累。”苏宝莲怏然不悦地晃动着藤椅。

  “小点声,孩子在上面睡呢!”张忠诚指指隔层。

  “哦,”苏宝莲压低了嗓门:

  “怎么这早就睡了。”

  “累了呗。”张忠诚问道:

  “出什么事啦?你说心累?”

  “倒霉呗,前两天丢了4袋冬笋,今天交接班,我又丢了两袋鹿肉。”

  “你咋不守紧点,这么大意?”张忠诚神情惶遽地责怪道。

  苏宝莲嘟哝道:“不应该呀,我眼睛都不敢眨,可还是丢了。今天丢的李经理不知道,我偷偷地赔了18块钱。”

  “18块?咋那么贵啊?”

  张忠诚又钻出去将腊肉挂回去。他安慰老婆,“行啦,丢了人家的东西该赔多少就赔多少,不然心里不踏实。”他弯腰从床铺下面勾出一个腌菜坛子,取开塑料膜,用鼻子闻闻说,“今天我给你炒点雪菜,估计腌好啦。”

  “你今天没去干活?”苏宝莲问。

  “去了,守了一上午,可是没配到活。”

  “没活吗?”

  “有活,可没有重活,侯管理就没配给我,只有人家不愿意干的,他才会给我。”张忠诚有些委屈。

  “要么,”苏宝莲蹲到丈夫的身边说,“过年时咱俩给他送点礼去。”

  “扯——”丈夫把雪菜装到菜盆里,“咱拉车的送啥礼?”他用手背擦净了她额角的灰,“所以啊,你要守好这份工作,咱们农村来的,有几个人像你那么有福气,在大商店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发衣服,每月都有工资拿。你要是丢了工作,咱们别说房租,孩子读书,连饭都难吃上。”

  张忠诚炒菜去了,她就顺着梯子爬到了隔层,待她的眼睛适应了隔层里的黑暗之后,吓了一跳:儿子正鼓着一双黑黑的眼球瞪着她。

  “你咋没睡?”

  “我头痛。”

  苏宝莲用脸贴贴儿子的头,说:“没病,说吧,想吃什么?”

  “我想吃腊肉。”

  葛占水在浴池里剥光了衣服,站到了一个巨大的木盆里用手试着水温。

  一个身材高大的俄罗斯小姐,穿着比基尼,指缝中夹着半杯酒,来到了他的身边。她将酒搁到木盆边镂空的木架上,然后,也站在旁边用手指试水温。木盆的边缘弥漫着淡白色的水蒸汽,淡黄色的水面飘浮着厚厚一层花瓣,散发着中草药的味道。而此刻,葛占水的心却被一种隐隐的不安笼罩着。这不安仿佛来自一片铺满了卵石的河滩,一条深不可测的弄堂,一架陡峭的铁质旋梯,一片斑斑驳驳的百叶窗,一次百叶窗下绝望的媾合……他跨过木盆的边缘,躺了下去。淡黄色的水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那些被泡涨的花瓣在旋涡里打着转,随即也陷落下去。

  这时候,他瞥见俄罗斯小姐张着嘴,一付惊悸而又不知所措的怪模样。

  紧接着,他听见他搁在卧室里的手机响起来……
0 Comments

To link to this blog (tianqu29) use [blog tianqu29] in your messages.